筱枫逐云远

 

【山河令】【温周】修罗场

【Summary】大概就是两人小日子还没过几天,已经登上帝位的晋王就把阿絮抓了回去,当着老温的面儿细数两人的过往,然后老温就疯了

没啥,就是想虐一下阿絮,然后看老温发个疯

  

【01】人间欢

  梅雨时节,江南小镇始终连绵着淅淅沥沥的雨,到处一片水烟朦胧。

  浣尘溪畔,有一白衣男子头戴斗笠端坐于绿苔之上,手持钓竿,静守鱼儿上钩。

  远处传来三五孩童的嬉闹笑声,男子轻合双眸,修长的手指轻轻叩击着鱼竿,唇边漾开一抹暖笑。

  忽的耳畔一阵风过,他下意识俯了下身,旋即挥杆而起,带出一片水花,与此同时,却觉腰间一软,随即一条银练自腰间闪出,足尖轻点间,于来人身后站定。

  只见那人丝毫不理顶在他后心处的竹竿,只是执着从人家腰里抽出的剑,专注地站在溪中,溪水没了他的足踝,似是被强大的剑气所染带着流动的韵律荡开一阵涟漪。

  风轻轻扬起他额前散落的发,脚边不时有小鱼虾顺水而下,自他赤裸的足上掠过,留下轻痒之感。而后一尾锦鲤徐徐游来,不过须臾间,便听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声响,长剑直穿鱼目,却没有一丝血迹流出。

  “如此岂不是快很多?”将鱼挑出水面,青衣男子笑得无邪。

  周子舒正欲怨他搅了自己的雅兴,忽听得天上一声雁啼,也不见他如何发力,只觉眼前一闪,一点星芒直向苍穹,旋即便是一声哀鸣,飞身间,雁已入手,咽喉处一颗山核桃润在雨色中闪着幽幽的光。

  “阿絮,这核桃我排了好久才买到的好吗?真是暴殄天物。”上得岸来,温客行一剑削了雁首,略有些惋惜地瞅了瞅染了血污的核桃。

  周子舒却不理他,只是随手扔了什么东西给他,又朝不远处指了指,“那只留给你了。”

  温客行远远接过,定睛一看,原是把粗制的弹弓。

  “从那小胖子那儿赢来的。”周子舒下巴指了指不远处哭闹着要新弹弓的胖娃娃,笑得很是得意。

  “阿絮你太坏了,居然欺负小孩子。”温客行扁扁嘴,一脸正人君子的样子,然而眼底却有些烫。

  “你不要?成,那我还回去。”周子舒作势要抢,却被温客行一个拧身闪了过去。

  “那可不行,我们阿絮送的礼物,我可得好好珍藏着。”说完宝贝似的把弹弓揣进了怀里。

  “喂,你再不打,那大雁可就飞了。”

  “不急不急,今日有阿絮这一只盘中餐就够了。”温客行坏笑着瞅了周子舒一眼,却被那人白了回去,“你是不是还没吃够我做的鱼?”

  温客行一听立马变了脸色,他家阿絮什么都好,就是这厨艺……

  想想这一连几日变着法的苦鱼、咸鱼、酸辣鱼,温客行忍不住皱起了眉,急忙用剑挑起脚边的大雁,随手拎起不远处的轻靴,追了过去,“那鱼还是我弄吧,阿絮你把大雁烤了如何?”

  夕阳渐落,雨仍未住,水汽氤氲中,不远处的竹寮升起了袅袅炊烟。

  

  “好酒!”周子舒仰头干下一杯竹叶青,丝丝沁甜带着淡淡的药香暖过五内。

  “能不好吗,这可是给皇帝老儿喝的酒。”温客行献宝似地给周子舒续满了杯,边饮边吟,“兰羞荐俎,竹酒澄芳。这位新皇帝好生享受。”

  语落,周子舒握杯的手微微一顿。

  是啊,那人向来讲究,何况如今这般君临天下。

  “周子舒,你要好好地活着,三年之内,本王必入主中原!”

  而今三载已过,他已君临天下,自己亦尚在人间,想必这便是老天对他的安排。

  他这一路,总要有个人见证。

  便是早已离了天窗,远了庙堂,却总还是尽了最后的忠,尽管他恨不得与那忠义断得干净。

  思及往过,周子舒心绪激荡,牵着才好的伤口扯下丝丝缕缕的疼。

  “阿絮?”见周子舒脸色不妥,温客行收了笑容。

  见那人眸中隐忧,周子舒暗自敛下心神,微笑着摇了摇头。

  也罢。

  过去种种,已随周子舒死在三秋钉下,而今的周絮,有酒,有月,有知己,此生无憾矣。

  夹了块鱼肉放进温客行碗中,周子舒有些期待地说:“来来,老温,尝尝我今天新研制的红烧鱼。”

  “今日这鱼的卖相当真不错。”温客行一脸陪笑地夹着鱼端详了片刻后又放进了碗里,很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今晚吃得有些饱,明天,明天我一定好好品尝我们阿絮的新菜品。哟,你看,这说着说着……”温客行说着便蹙眉捂腹,“阿絮,你等我下啊,我去去就回。”说完还不等周子舒接茬儿,就一溜烟儿地逃出了门口。

  身后追出的是周子舒掷出一颗榛子仁,“老温啊,这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瞥见桌角下伸着脖子嗅味道的小狗子,周子舒夹起温客行碗里的那块鱼扔了过去。

  “他不吃,你吃。”

  

  深夜,细雨延绵不绝。

  伤口丝丝缕缕的疼痛宛如梅雨入骨,激得周子舒一阵阵发寒。

  那阴阳册虽救了他的命,却也留下去不了的病,每逢阴天下雨,伤口便会痛如骨髓,药石无灵。

  只是周子舒不悔,逆天改命这盘棋,他胜天半子已是大幸。

  三成功力,十年光景,够看成岭继承衣钵,够跟老温行遍天涯,不就是疼了点吗?这买卖,他周子舒不亏。

  “又疼了?”耳畔是温客行带着些睡意的声音。

  周子舒没说话,却是转瞬跌入了温暖的胸膛。

  和煦的真气源源不断地从四肢百骸中游散开去,痛感登时缓解了不少。

  “那老怪物就是个大骗子!”细细为周子舒揩去额前细密的汗,温客行恨不得替他生受了这份罪。

  “叶前辈已经尽力了。”周子舒的气息有些弱,连带着声音也变得轻了些许,“只是有点儿疼罢了,不妨事。”

  只是有点儿疼。

  温客行咂摸着这句话,一颗心似是被人攥在了手里,反复揉搓。

  需得多疼,才能让那么隐忍的阿絮说出这么一句话啊。

  思及此处,温客行翻身而起,将周子舒微微发颤的身子扳正,而后欺身上前,轻轻稳住了那弯紧闭的唇。

  浅稳轻移,一寸寸拂去沁在耳畔颈间的汗。

  “老温,别闹。”周子舒被他搅得心血澎湃,苍白的两颊晕出两朵绯色的云。

  温客行抬头,正对上那双浓墨重彩的眸,似是那抹黑看得久了便会幻化成彩色,流光溢彩中,他伸手抚平那攒深蹙的眉,柔声道:“我不喜欢阿絮疼。”

  是的,他温客行能忍得了天下所有,却独独见不得他家阿絮皱眉,更舍不得他疼。

  薄唇微凉,贴着结痂的疤,蘸着心头的血,一点点绘出一卷人间春。

  “师兄——”指尖轻抚过翩跹若蝶的一对骨,温客行于那人耳畔一声轻唤,如此郑重,又如此缠绵。

  奶奶的。

  周子舒心叫不好,随即一阵晕眩,便被那人带去了浩渺巫山。


【02】故人怨

  清晨,周子舒醒来时,温客行不知去了哪里。

  懒懒起身,周子舒摁着酸痛不已的腰,思想着昨夜那混球还说他腰功了得,谁承想那厮还真真是想要废了他这童子功似的卖了死力。

  个龟孙儿。

  周子舒暗骂一句,却听角落里嗷呜一声,周子舒循声望去,原是昨夜吃坏了肚子的温一锅不合时宜的出了个恭。

  “嘿,你个温一锅,怎个偏生什么都学你那爹!”随手掷出案上温客行玩剩的核桃,温一锅哀嚎一声,落荒而逃。

  “凭什么叫温一锅,难听死了。”

  “怎么,要不他随我姓,我是他爹。”

  “你慢着。一锅啊,以后要好生听你娘的话,不然爹就把你炖一锅吃了。”

  “滚,听你娘的话!怎么还骂起人来了?”

  “阿絮,你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教儿子呢嘛,是吧,一锅。”

  想起早前有关给温一锅起名的对话,浓浓笑意自周子舒唇边绽了开去。

  没来由的,他只是喜欢看那混球笑。

  正想着,周子舒忽然耳根微动,随即探手腰间,白衣铮然而出,直指来人咽喉。

  “庄主,是我。”

  “英儿?”看着蒙面而来的天窗旧部,周子舒眉头一皱。

  “庄主,陛下有令,请您进宫。”

  周子舒闻言眸光一寒。

  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来了多少人?”

  “二院高手全部,还有……弓弩团。”

  嚯,好大的手笔。

  一抹冷笑浮上唇畔,周子舒想,那人还真是看得起他。

  嗖——

  耳畔一阵风过,胳膊粗细的弩箭直直射穿了窗棂,钉入墙中。

  “庄主,您快走!这里有我!”

  “不成。”周子舒拍拍韩英的肩,郑重道:“我说过你好好活着,便是对我最大的尽忠。”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周子舒拦住了韩英的话,望了望窗外林立的弓弩手,云淡风轻地道:“想来陛下也是顾念往日情谊,召我去叙叙旧罢了。”

  说着,便随手于案上留了字条,又整了整衣冠,施施然走出了门口。

  他走得很缓慢,似是留恋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他走得又很坚定,似是知道总有一天还会再回来。

  因为这是他的家,这里……还有他。

  

  门外,天窗杀手伺机而动。

  见门开的瞬间一拥而上,数十杆长枪同时落下,将周子舒牢牢困在其中。

  “周大人,别来无恙。”从人群中走出的是人模人样的段鹏举。

  周子舒微一颔首,却是懒得与他寒暄,只是淡淡说了句:“而今周某一届布衣,大人二字着实不必。”

  段鹏举被他噎得有些难堪,没趣儿地冷哼一声:“周子舒,下跪听旨。”

  “你只管宣旨便是,跪就免了吧。”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段鹏举有些懵,几年不见,怎的这周子舒越发嚣张起来了。

  “周某膝盖近来僵硬得很,等见了陛下再跪不迟。”周子舒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边的日头,“我那位朋友怕是就要回来了。不想死的话,就启程吧。”

  段鹏举闻言一愣,想起探子口中的鬼主,下意识清了清喉咙。

  “那请周大人上路吧。”说着便让一行人将周子舒押入了刑车。

  “陛下御赐的酒。”将一盏清酒递到周子舒面前,短鹏举的表情甚是阴枭。

  周子舒嗅了嗅,“软筋散混移魂草。鹏举,你这制药的本事倒是长进了不少,只可惜,这分量拿捏得……”周子舒嗤笑着摇摇头,也不看段鹏举阵红阵白的脸色,只是仰头干下了杯中酒。

  不多时,一股轻飘绵软便在四肢百骸蔓延开去,周子舒仰头倚在铁栏之上,瞥见天边雁群掠过,想着那小混蛋该是又有大雁可以打了。

  他无意让他卷入自己这笔烂账,今日随他们回去,也是打算亲手了断个干净。往后十年,好清清静静地做他的天涯浪客,再无梦魇纠缠。

  目送雁群远去,周子舒蓦地想起温客行说的那句:“暮雪千山,我孤影只翼向谁去?”

  周子舒默然念着:老温,在家好好等我回来。

  

  皇宫,金碧辉煌掩不住阴冷肃杀。

  “混账!”见周子舒被人五花大绑押上殿来,皇帝面若冰霜,“朕让你们去请人,这是做什么?”

  亲自下了金銮殿,拦下了紧随身后的小太监,皇帝一步步走到周子舒跟前。

  “子舒啊,朕……”伸手欲为其松绑,却见那人忽的后退一步,端端正正跪在了自己脚下。

  “草民参见吾皇万岁。”双手被反负于身后,加之软筋散的功效,周子舒这一拜颇是费了番气力。

  皇帝见此眸光微寒,转而一剑挑了绳索,将周子舒扶了起来。

  彼刻,周子舒气血涣散,站起来的瞬间眼前黑了片刻,勉强稳住了脚下。

  抬眸与旧日雇主对视良久,周子舒冷然说了句:“皇上要见草民下旨便是,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听得出他话中有怨,皇帝却似乎并不在意,只是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一别三载,伤可是好些了?”如同一位照拂晚辈的长者,语中惦念是真,眸中关切也是真。

  然而周子舒却只是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他的手,“谢皇上记挂,子舒说过会尽力活着。”

   “是啊,我们子舒最是重诺之人。便是有人为你通风报信,你却也还是来了。”

  话音落,韩英已遍体鳞伤的被人押了上来。

  周子舒虚握的拳登时一紧,脊背僵了半晌后,却是撩袍而跪,“请陛下开恩,此事与他人无关,皆为草民一人之责。”

  “你看你,这身上还有伤,怎么又跪下了?快起来!”皇帝睥睨着端正跪着的周子舒,却是问了韩英一句:“听说韩统领信佛?”

  韩英闻言却只是叩首,“请陛下饶我家庄主一命,韩英死而无憾。”

  “哦,此话何解?”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周子舒眸中冷意,颇有几分玩味,“朕只是想多留他几日叙叙旧罢了,何来饶命一说?”

  将周子舒搀扶起,皇帝看住那双染霜覆雪的眸,笑得意味深长。

  “皇上,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子舒,你又何不成人之美呢?”

  

  入夜,皇帝寝宫,满室沁香。

  醉生梦死混着迷迭香,让周子舒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重重丝幔下,皇帝轻轻褪去那一袭长衣,悠悠看着那一颗颗钉伤凝下的暗红的疤。

  棉纱蘸着清凉凉的九花露轻轻蹭过,昏昏沉沉的周子舒瞬时清醒,吃力地挪了挪身子,奈何却是半点气力也无。

  “周子舒啊周子舒,你说你怎么下得了手啊?”皇帝轻声叹了句,却是不等那人回答,又问了句:“三年了,这三年可曾想过朕?”

   “世子爷……”悄无声息地,周子舒却是换了称呼,“您别这样。”

  皇帝一愣,直视着那双沉黑眸子里迷蒙又清冷的雾,似乎猛然回到了很久之前的那个夜晚。

  “这一晃十多年了,想当初,你便是如此称朕。”皇帝的眼神飘得有些远,然而笑意却温柔了几分。

  “子舒,你狠朕吗?”

  一语落,似是往事如洪流,激得周子舒心口一滞,提气的瞬间,丹田处隐隐作痛,而后一股暖意顺着小富盘踞而上,竟是皇帝以内力灌入,一下下为他揉开了阻塞的血脉。

  一股恶心有然而生,周子舒再也克制不住生理上的极度不适,弯腰干呕起来,然而倒出的却只有苦涩的胆汁。

  “你啊……”皇帝一下下为他顺着背,带着些宠,又似又带着些怨。

  一番折腾,虚耗了不少气力,周子舒苍白的脸色透着一股潮红,映得白山黑水的一双眸分外清亮。

  “皇上。”冷冷然,他再也不是那个十四岁的少年郎。

  “四季山庄一门早已断绝,您如此这般又有何意义?”

  “断绝?你不是才收了个小徒弟?”

  周子舒眉睫一挑,却听皇帝继续道:“子舒你啊,就是太重情义,当年的你是为了山庄,而今的你还是为了山庄。”

  “皇上错了。”周子舒蓦然一笑,然而笑意却带着几分决绝,“于您,该还的恩,该尽的忠,周子舒早已不拖不欠,您应该清楚,没人能逼我做任何事,即便天王老子也不行。”

  周子舒说着便将周身内力运及丹田,竟要凭借筋脉爆裂之险,生生冲破被醉生梦死熏染的血脉。

  “你疯了!”皇帝也没料到周子舒有此一着,旋即以内力度了他两处大穴才不致其一身内力澎湃而出。

  “呵。”周子舒冷笑着抹了抹唇边血,道出了皇帝心底打着的算盘,“我周子舒何德何能劳陛下如此费心,所谓天下六合皆归一,陛下可是想从我这逼出六合心法的去处?”

  被人一语道破心中想,皇帝脸色变了变,却旋即朗声大笑,“知我者莫若子舒也。只是,还差那么一点点。”

  周子舒眉睫微挑,恍然听得窗外“嗖”的一声轻响,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想明白了?”皇帝笑得高深莫测,“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03】修罗场

  皇帝话音方落,便见一点轻影擦着他的耳畔直直扣在了周子舒的灵墟之上,以奇巧的力道冲开了适才其被皇帝制住穴道。

  一颗核桃滴溜溜滚了几下,稳稳落入周子舒的手掌心。

  眸中神采变了几瞬,那人的声音便随风飘了进来。

  “想不到阿絮送的弹弓还挺趁手。”温客行于窗棂处飞掠而入,一眼瞥见半倚床头、衣衫零落的周子舒,寒冰淬火的一双眸冷冷扫过与他对视的皇帝老儿,仿佛是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为周子舒围上自己的外袍,温客行握了握他冰凉的手,眼神登时柔软了些许。

  “我来晚了,阿絮。”

  “阿絮?”说话的却是始终站在一旁的皇帝,只见他的眼神于二人间流转几番,笑容却多了几分暧昧,“是了,宁若飞絮散,不为笼中鸟,倒是你的性子。”

  “狗皇帝。”懒得与他多费唇舌,温客行开门见山,“说吧,引老子来此意欲何为?”

  “哦?”皇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眸光狠厉的红衣男子,眼神变幻莫测,“明知引君入瓮还敢只身前来,想不到,我们子舒当真交了个好朋友。”

  “少跟那儿攀亲,谁跟你是我们!”温客行言罢便将手中折扇扬了出去,一个回旋间直取皇帝面门而去。

  却也不见皇帝如何使力,只微微一闪,竟是一股掌风生生弹开了飞旋而来的扇。

  “嚯,狗皇帝功夫倒是不弱。”温客行足尖轻点,飞身收扇,猎猎红衣腾起杀意无数,横扇而去,招招夺命。

  然而便是如此,几轮交击下来,皇帝也并未落了下风,反倒越战越勇,而招式也愈发阴狠起来。

  不想三载未见,这人的武功竟已精进到如斯地步。

  一旁尽力调息的周子舒听得二人缠斗,勉力稳住心神的同时,却难掩心底重重疑云。

  放眼江湖,他看不出来路的功夫屈指可数,老温那一身杂学旁收算是一个,然而那人的招式诡异非常,绝非中原所出,难不成……

  坏了!

  周子舒心念电转,抬眸处恰好瞥见皇帝指尖微动,竟是一点星芒含在其中。

  “老温,小心!”顾不得体内尚未散尽的药,周子舒一个飞身挡在了温客行身前。

  “阿絮!”

  “子舒!”

  两个声音重叠到一起,然而一切来得太快,皇帝藏于掌中的暗器虽已收回,但遒劲掌风还是直直切向了周子舒的后心。

  周子舒吃痛,一股咸腥顶出喉头,竟生生于温客行肩头呕出一口鲜血。

  温客行登时慌了,忙抱住周子舒迅速委顿的身形,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阿絮……”捻着袖角轻轻为周子舒拭去唇边血,温客行心里又疼又急,“阿絮你傻的吗,你替我挡他做什么呢?”

  然而周子舒只是握了握温客行微微颤抖的手,微弱的力道带着某种莫名安定的力量自掌心直达温客行心底。

  四目相视,心下了然。

  而后周子舒仰头看住怔在一旁的皇帝蓦然开了口。

  “表哥,可是满意?”

 十三载物是人非,他终还是叫了这一声。

  话音落,身旁二人皆是一愣。

  便见皇帝的眸色闪了几瞬,忽而笑了起来,“果真是老了,竟打得有些饿了,二位陪朕用个晚膳可好?”

  

  一桌珍馐,三盏淡酒。

  与周子舒面前的杯子碰了碰,皇帝幽幽道:“还记得老师当年带咱们去梅林埋的酒吗?”

  周子舒闻言眸色微动,继而甚至是有些怀念地将杯盏送到鼻尖深深嗅着。

  梅香凛冽,醉意熏然。

  “那年你还也就这么高吧。”皇帝似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伸手比划着,“明明还是个孩子,胆子却是不小,愣是从朕手里把酒壶抢了去。”

  抿了口温热的梅子酒,周子舒悄然掩下了唇边浮起的一抹弧。

  转眼沧海变桑田,那些想留的人,终是谁都留不住。

  “不怕有毒?”皇帝又为他添满了杯盏。

  周子舒笑,“如此下作之事,想来陛下不会再做第二次。”

  这话噎得皇帝一时语塞,却听一旁始终不语的温客行冷冷插了句:“狗皇帝,续完旧没?咱们的账可还没算呢、”

  想到这厮那般欺负他家阿絮,温客行恨不得一时三刻将他零割碎剐了喂狗。

  瞥了眼红衣怒目的温客行,皇帝却是没有接言,只是淡淡饮尽了杯中酒。

  挨了记白眼,温客行心下火起,剑眉一横,吼了句:“嘿,问你话呢。”

  这狗皇帝找死的功夫倒是一流。

  “老温。”怕温客行轻举妄动,周子舒从旁唤了声。

  温客行闻声看他,却是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对视的二人,眸有深意地问了句:“子舒可还记得扶桑医圣?”

  “果然。”周子舒转回视线,确定了适才的猜想,“方才见陛下身手便猜到了几分,只是没想过您当真会与那魔宫扯下如此牵连。”

  巫医蛊毒回阴术,扶桑魔宫绝江湖。

  天窗卷宗对魔宫的记载只有寥寥数笔,是以周子舒并不十分清楚其底细,但如果他没有猜错,适才皇帝差点打中老温的暗器,便是当年于中原江湖昙花一现的“银魂碎”,入肉随血流,阴毒至极。

  “世事皆因果。”想着当年一段奇缘,皇帝的目光飘得有些远,“旁门左道又如何,子舒啊,若朕能彻底医好你的伤,保你百年无虞,你可愿意留下?”

  周子舒一愣,眸色似是星辰如江海,亮了一瞬后旋即沉静,无波无澜。

  他淡淡笑着朝皇帝举了举杯,“若陛下当真体恤,不如就此放子舒回家。”

  “回家?四季山庄业已不在,你又离开了天窗,哪里还有什么家?”

  “有天地知己,四海皆吾家。”

  周子舒朗然而笑,眼神却落在身旁蹙眉沉思的温客行身上,仿佛缠魂的丝,缱缱绻绻,纠纠缠缠。

  “知己?”皇帝闻言冷笑,“你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当知己?”

  “心存善念,鬼又如何?”周子舒反唇相讥。

  话音落,温客行握杯的手倏然一紧,却是冷冷看向脸色微沉的皇帝。

  “狗皇帝,你要如何才能救阿絮,划下道来吧。”

  “老温……”余生本就不多,周子舒实在不想这家伙为自己涉险受辱。

  “把酒喝了,朕便话与你知。”皇帝朝他举了举杯。

  没有片刻犹豫,温客行举杯欲饮,却一把被人攥住了胳膊。

  “你傻的吗?他让你喝你就喝?”周子舒真恨不得揍他一顿。

  “阿絮你松开。”见挣脱不开,温客行竟是胳膊一拧,将酒杯换到了另一只手。

  周子舒腰身微动,伸手欲夺,却被温客行托住了后心,灌了几分内力。

  不多不少,恰好够他冲开最后一处穴道。

  原来,适才温客行借给他披外袍之际便在他手中塞了还尘丹,此丹能明神志,清余毒,但需以内力度之,而皇帝那一掌恰好助了他一臂之力,而今凑齐了老温几许内力的东风,周子舒已然通了奇经八脉,恢复了原有的功力。

  然而,论及诡道,还是温客行略胜一筹,视线交错的刹那,他已然抢先一步满饮了一杯寒梅酒。

  “温客行,你混蛋!”周子舒气结,却化拳为掌搂住了温客行的肩膀。

  “无妨。”怕他担心,温客行笑得桀骜,“阿絮可别忘了我是谁。”

  “是了,神医谷的后人。”说话的却是作壁上观的皇帝,“当初圣手夫妇惨遭毒手,想你一个孩子,也定是受了不少的苦……”

  “狗皇帝,你闭嘴!”体内真气絮乱,残存的孟婆汤蠢蠢欲动,掩不住新仇旧恨纠缠而来。

  “那地方……如何是人呆的?森森鬼蜮,累累尸骸,传说每一夜都有鬼哭。”皇帝絮絮地说着。

  “你到底给他喝了什么!”周子舒看着温客行痛苦地颤抖着,竟是一点办法也无。

  然而还未等到答案,便听得温客行蓦然爆出一声嘶吼,溢散的真气竟将近旁的周子舒生生逼退了好几步。

  “孟婆散前尘,白雪染青丝。情思难解青丝老,青丝老去碧血还。”皇帝悠悠念着,笑意莫测地看着对面痛苦万分的温客行。

  “子舒可曾听过青丝引?此物于常人无用,但对服过孟婆汤的人……”

  凝着皇帝的冷笑,周子舒记忆飞转,竟是找不到任何关于此物的记忆,想必定是那魔宫的毒物。

  “你究竟想要什么?”白衣铮然出鞘,周子舒一字一顿地冷冷问道。

  “我想要……他。”皇帝眼神瞟向被周子舒挡在身后的温客行,眼神竟带些着怨毒的期许。

  周子舒闻言回首,却见一股莫名的寒气正自温客行体内升腾而起,如冰若霜,悄然覆盖了他的发,不过须臾之间,已是满头青丝变白发。

  “老温……”周子舒被眼前的一幕怔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红衣白发、宛若杀神的温客行似乎并未听见他的阿絮在叫他,只是媚眼斜飞、阴然一笑:“今日我便让这皇宫变地府,你去阴间做皇帝去吧!”

  说完便听一声骨哨之音响彻云霄,刹那间,皇宫周围,鬼影婆娑,哀嚎声声。

  他温客行又不是傻子,早在只身闯宫之前便已部署青崖山鬼倾巢而出,只待骨哨为号,便可万鬼同哭破皇宫,原只是有备无患,却不想当真派了用场。

  “来啊——护驾——”

  前来护驾的天窗近卫团团护住皇帝的同时,慌忙地架设弓弩,然而箭未上弦便被飞旋而来的折扇一一封了咽喉。

  温客行收扇入手,朝不远处正与御林军厮杀的周子舒喊了句:“阿絮,是天窗害你中了那钉子,我今日替你灭了它,可好?”

  周子舒眼见一抹红衣随血落,眸光微凛,手中白衣卷起剑花无数,却始终没有取人性命。

  彼刻,殿外是百鬼战禁军,殿内是鬼主屠生人。

  发了疯的温客行如同恶鬼修罗,所过之处,皆无生人。破空而来的长剑划破了他的脸,他愣了一瞬,却是抬手抚过伤痕。

  “甜的……”将指尖血置于唇畔舔了舔,温客行孩子似的朝周子舒喊道:“阿絮,我的血是甜的诶!”

  话音落,折扇出。

  仿佛刀片似的折扇从那人头顶心飞旋而过,温客行从天而降,竟是自那人百会处裂开一道口子,不知灌了些什么进去,旋即顺手将那人吊在了梁柱之上。

  鬼哭神嚎中,那人痛苦地扭曲着。然而不知温客行做了什么手脚,他的皮肤竟随着他的抖动一寸寸往下扯着。不多时,一层人皮便那么活生生剥了下来。

  另边厢,周子舒一剑圈扫,格开了几个天窗近卫的攻击,却恰好瞥见那个被剥了皮的人浑身是血的扭作一团,立时飞身跃出了包围圈,一剑洞穿了那人的心脏,恍惚一瞬,他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看到了那双眼中一闪而过的安详。

  抬头看向那尊红衣染血的神,周子舒眸中仿佛冰中之火,交错激荡。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想起那人说过的话,周子舒心里仿佛燃起一把火,摧枯拉朽一般席卷五内。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一个温客行。其后很多年,这一幕都常常出现在他梦里,如影随形,那是他的梦魇,他心底解不开的结。

  “我赌你总有一天会对我敞开心扉。”

  原来这便是他始终藏在门后的那个谜。

  一头画地为牢的兽,一只苦人自苦的鬼。

  老温,你心里,究竟还有多少恨?

  周子舒在心里问着自己,却始终没有答案。

  

  彼刻,尸横遍野中,温客行已然来在了皇帝跟前。

  一扇劈了最后一个近卫的头,温客行一言不发地邪邪看着面色铁青的皇帝,而后伸手掐住皇帝的咽喉缓缓将他凌空提起,一寸一寸的缓缓收紧。

  “老温!”及时赶来的周子舒按住温客行的胳膊,奈何那人已然杀红了眼,双目如同沁血一般红得摄人心魂。

  “阿絮,你知道人一共有多少块骨头吗?”温客行笑问,也不待周子舒回答,便自顾自地继续道:“二百零六块,你说,我把他的骨头一块块掐碎了喂一锅吃好不好?”

  修长手指一分分收紧,九五之尊如同蝼蚁草芥,命悬一线。

  然而此刻的皇帝却只想笑,笑作茧自缚,笑天意弄人。

  他想要六合心法是真,想留周子舒在身边是真,能救他性命保他百年也是真,而引这杀神现身,也不过是为了让周子舒亲眼看看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究竟是如何从地底爬出来的一具恶鬼。只是他如何想没不到,自己机关算尽却始终还是算漏了一点。传说那青丝引能将中毒之人的内力催生到极限,但他万万不曾料到那人的内力竟能达到如斯恐怖的地步。

  “老温,他不能死。”周子舒的话打断了皇帝絮乱的思绪。

  他费力地看向一旁摁着温客行胳膊的周子舒,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

  温客行疯了,但周子舒没有。他知道这天下不能乱,这皇帝不能死。

  “好啊。”出人意料的是,温客行居然十分听话地松开了手,“阿絮说不杀就不杀。”

  然而只是下一瞬便是红袖微卷,一扇挑断了皇帝的手筋。

  “那我就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让他以后都跟一锅一样爬着走,也不错,是不是?”

  鲜血染红了明黄的袍,皇帝银牙咬碎,却是强忍着痛,对周子舒说了句:“子舒,这就是你说的心若向善鬼亦人吗?”

  “够了。”周子舒一指封了他的穴道,以便止血,而后探手入怀将什么东西扔给了他。

  “愿王爷得偿所愿,长生不死。”

  “阿絮,你让开。”温客行显然不想善罢甘休。

  “老温。”周子舒按下他握着折扇的手,轻轻握进了掌中,“咱们回家。”

  一个字如同一根针,刺破了眼前的重重迷障,温客行痛苦地抱着快要裂开的头,于唇边咬出一痕深深的血。

  周子舒心下一紧,连忙封了他几处要穴,而后搀着他一步步朝门口走去。

  “周子舒,你等着,朕一定能求得长生,再去寻你!”身后是皇帝不甘的嘶吼,周子舒却没有再回头。

  从此,江湖路远,生死不见。


【04】还故乡

  草长莺飞,凤凰花开。

  四季山庄后山,周子舒与温客行并肩而立。

  “师父,我把师弟带回来了。”

  秦怀章墓前,周子舒牵着温客行的手腕,恭恭敬敬跪了下来。

  “秦伯……”温客行刚一开口,便在周子舒的眼神中恍然改了称呼,“师父。”

  “师父放心,而今尘埃落定,我们,再也不走了。”

  与温客行携手叩拜,周子舒心底说不出地踏实畅快。

  “阿絮,咱们这算是拜堂了?”温客行的荤话总是不合时宜地蹦出来破坏下气氛。

  周子舒白了他一眼,却想人家也没说错。他二人双亲早已作古,只剩下师父尚在眼前,于是便笑着还了句:“怎么,还要我三书六礼聘你如何?”

  

  翌日,四季山庄,十里红妆。

  “温客行,你有病吗?”眼看着一路嫁妆鱼贯而入,周子舒一张脸红得仿佛如火的嫁衣。

  然而温客行却只是摇扇望着那漫山遍野的红,想着曾经对那个丫头许下的承诺。

  周子舒见他如此,也忽然想起了什么,正待言语,却见一个女娃儿叽叽喳喳朝他们跑来。

  “叔叔、花儿……”女娃揪着温客行的袍裾,一下下摇着,大眼睛忽闪忽闪,完全不知道自己拽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香——”温客行还未开口,便听远处有人如此唤她。

  温客行愣了半晌,待那人将孩子抱起才缓过神来。

  “哎呦,抱歉抱歉,孩子不懂事,大人莫要见怪啊。”连声朝温客行道着歉,男人将女娃上了肩头。

  “无妨,这孩子倒是不怕人。”温客行伸手捏了捏小女孩棉花团儿似的小脸蛋儿。

  可还不等男人说话,那女娃便揪着他耳边的白头发叫着:“爹爹,糖葫芦!”

  “好好,咱们去买糖葫芦。”男人朝二人拜了拜,便背着孩子转了身,边走边说:“我们阿香想吃啥爹爹就给买啥”

  女娃云雀一样的声音越来越远,温客行却始终愣愣站在原地。

  好啊,这辈子,丫头终于有人疼了。

  温客行想着眼角却蓦然有些烫,随即掌心一暖,原是周子舒握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间,温客行不自觉握紧了几分。

  最后望了望骑在阿爹肩膀的小阿香,温客行倏然大声喊了句:

  阿湘——

  女孩应声回头朝他笑,却听见一句随风飘得好远的“再见了”。

  还故乡来思故乡,见故乡兮人断肠。

  小丫头,愿你此生平安喜乐,再无忧愁。

  

  两人并肩走在花海里,谁都没有说话。

  温客行随手牵下一朵凤凰花,细细压进了周子舒的云鬓边。

  正所谓,凤凰花下凤求凰,红妆十里摇红妆。

  温客行痴痴看着意中人,摇着扇子悠悠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周子舒闻言脸色一红,“打住,我听你念诗头疼。”

  “那,我谱个曲子唱给你听?”温客行哪肯罢休,“说到这个,我记得我还答应过要交我们阿絮吹箫呢……”

  见温客行一脸坏笑地凑上前来,周子舒一掌过去,“谁要跟你学。”

  说完便踮足轻飞,跃向山崖。

  “阿絮,等等我啊。”身后是乘风追来的温客行。

  夕阳下,两抹红衣于风中猎猎飞扬,仿佛飞散的霞。

  

  山顶上,两人并肩而立赏斜阳。

  这一日,那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温客行,终于可以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做个人。

  这一日,那个尚有十年性命的周子舒,终于救回了知己,找回了家。

  寂静中,温客行蓦然牵起身旁人的手,凝着他浓墨重彩的一双眸,仿佛那里面是他一整个人间。

  “阿絮。”温客行轻声唤。

  周子舒点头,却听他又是一声,“阿絮。”

  “你叫魂呢。”

  “我就觉得活着,给太阳晒着,还有个人的名字这么给我叫着,真的挺好。”

  一切仿佛昨天,一切又皆是新生。

  “是挺好的。”周子舒反握住他的手。

  十指,连心。

  “老温。”

  “诶!”温客行应得如同无邪的稚童。

  “回家啦。”

  “好,回家。”

  

  十年如何?百年又如何?

  只要你在,我还在

  四季皆为春,弹指亦天堂


  人间欢,知己天涯,此生亦不换

  故人怨,往事如烟,生死不相见

  修罗场,青丝白发,恶鬼登慈航

  还故乡,十里红妆,许地久天长



  

  我实在太喜欢阿絮这身衣服了,所以,嗯,就……


PS:我可太喜欢这几集的联动了

  又是紫鎏金,又是一锅的

  立刻脑补杀破狼跟默读联动

  杀破狼好说,穿到一个世界观下不是问题

  默读的话,干脆就让舟渡穿个越

  骆闻舟变身六扇门的神捕,费总嘛就是钱庄少东家,暗中资助

  然后骆闻舟肯定得抓为祸江湖的鬼主啊

  于是阿絮便以天窗旧部保老温一路周全

  哦,对,还有一只叫一锅的狗和一只叫一锅的猫互相掐架

  哈哈哈哈,想想就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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